社科院王延中：中国一半人已经成为中产

9月16日，以“中国：改革新征程 开放新境界”为主题的2018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专题研讨会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

在下午的“缓解中产阶层焦虑”分论坛上，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所长王延中谈到了他眼中中产焦虑产生的原因。

他认为，广义来说，中国收入达到中产阶层的已经占到了人口的一半左右，很多人在消费上也达到了中产水平。同时生活压力巨大，有钱和有闲之间的矛盾加剧。他认为解决焦虑问题没有灵丹妙药，要认识到焦虑产生的原因普遍性，对症下药。

王延中：谢谢中国发展基金会的邀请，也感谢王烁先生的主持。我发言十分钟时间要讲三个问题，题目是缓解中产阶层焦虑需要多管齐下。

我们简单地概括一下中产阶级焦虑的主要表现，然后分析一下中产阶级焦虑症结原因和根源。第三谈一下如何缓解中产焦虑。

刚才王烁先生说的我很认同，因为中国现在快速地发展，已经逐步产生了一大批中等收入阶层或者中等收入群体。国外英文叫中产阶级也可以。他谈到向上流动的空间变窄，向下流动的大门没有封上，所以产生焦虑。其实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很多表现，在这个阶层里面有很多社会现象，有的是工作过于辛苦过劳死，有的职场如战场，人际关系非常紧张。还有的是投资担心，患得患失，颗粒无收，还担心各种各样家庭负担，孩子上学、自己的养老，包括父母的养老、住房还贷等等一系列问题，已经使我们在贫困阶段没有遇到的问题在经济快速增长一个时期之后，我们进入工业化社会面临的很多问题。这些问题体现为我们的社会方面一些矛盾、冲突，体现个人内心里面的一些焦虑、不安。所以从中产阶级焦虑的表现来讲，应该是非常丰富的内涵。

我们知道中国的中产阶级可以从几个角度来看，从收入的角度和消费的角度，再一个是他自我认知的角度。

从收入的角度来讲，应该说贫困人口是越来越少，也就是说摆脱了贫困以后，越来越多的低收入贫困人口进入中产阶层，这个过程使中产阶级队伍不断壮大。狭义的概念，中产阶级也应该有全国总人口的1/5。广义一点的，从收入角度来讲应该接近一半左右。

从消费的角度来讲，中产阶层是社会大众消费的主要载体，从自我认知的角度来讲，中国的中产阶层可能有不愿意炫富的心理，他明明在收入消费上已经达到中产阶层的特点，但是他自己认为不是中产阶级，认为是中下层，没有摆脱贫困，刚刚小康而已。所以我们自我认知明显低于消费水平的提升。

中产阶层现在面临很多问题，虽然他们比上不足，相比最富裕阶层，他们在财富以及社会地位赶不上。但是比下有余，和贫困人口相比他们吃穿不愁，有车有房，工作体面，收入也比较可观。但是他们为什么这么焦虑呢？其实这些焦虑来源于这个方面，一个是源于他们自身，再一个是社会。

从自身角度来讲各种压力越来越多，现在有消费信贷，很多是提前消费。过去习惯是有储蓄存款才去消费，现在是先消费再去还帐，这个还帐是一种很大的压迫感。有时候还不上就会陷入往下流动的通道。我们还有很多工作压力，一天朝九晚五，很多人是5+2、白加黑在中国快速增长时期是常态。我们国内政府公务员，基本上都属于5+2、白加黑的状态。很多民工为了多挣一点点收入，也是宁愿牺牲休息时间、牺牲和家人团聚的时间。所以我们中国财富的增长确实不是白来的，这是辛苦劳动创造出来的。但是过去认为辛苦是为了生存，那时候是没有可比性的，现在可比了。现在有钱和有闲之间的矛盾出现了，既希望有钱、有财富、消费，但还希望有闲，可以娱乐提升自己，可以娱乐、做一些放松身心的生活。但是这些方面使有钱和有闲的矛盾积累在每个人身上，大家很难缓解。这样导致现在精神型疾病非常普遍。

另外焦虑问题不仅仅是中国的现象，这是全球性问题。每个国家展现可能有所不同，有一些是有宗教，可以用宗教缓解。但是我们国家信教比例是比较小的，这种情况下，大家普遍感到明显的压力感。因为我们做过一次调查，在全国民族地区做的调查，大家普遍感到现在压力感与日俱增，虽然我们收入明显增多，但是各个方面的压力都在。主要是经济压力，我们收入越来越多，但是钱越来越不够用，这是消费社会带来的问题。

应该说从主观角度来讲，焦虑是一种心理上的紧张，这种紧张源于对自己能力不足，没有信心。尤其是对自己追求的目标和实现目标能力之间的一种缺陷，这种缺陷是客观存在的。另外焦虑还是和他人进行比较，别人比我强，我为什么赶不上别人。这样一个比较的压力，我们现在制定各种工业化社会的标准，实际上是把大家放在一个标准下进行比较，最主要是用财富衡量成功与否。这样使大家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没有焦虑感的。

焦虑还不简单是个人自我感觉，还有很多是自己无能为力，很多社会环境的问题是我们没办法解决的。我们想做一个好人，但是我们看到周围环境很恶劣，你做好人挤公共汽车挤不上去的时候，大家可能会夹塞，因为资源部够。现在资源问题解决了，还有规则问题，社会的无序状态、制度不健全、诚信问题。自己的问题没有完成解决，社会问题又无能为力的时候，这种焦虑感带来情绪失控、行为失当很多的现象。这种现象让我们感觉到社会进入了一种忙乱，虽然有活力，但是总感觉到压力感非常强的状态。有时候心里的紧张，一旦绷不住，情绪失控的时候这个焦虑会带来很多社会问题。

焦虑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进入了风险社会，工业化时代，抗击风险的能力提升了，但是风险也是与日俱增的。风险管理体制现在还有很多不到位的，过去我们可以依靠权威，现在权威越来越少了，老师在学生面前越来越不是权威，医生在病人面前越来越不是权威，过去信息是等级制的，现在信息是平面的，权威消解了。社会信任的流失、社会行为的失控，社会矛盾会转嫁到和你不相关的人身上，甚至一些极端行为导致社会极端犯罪行为。这些问题使我们的焦虑变成无所不在的状态。

如何来解决这些问题，我提一个观点。焦虑问题是多元的，解决焦虑问题也没有灵丹妙药。我们要充分认识问题的普遍性，同时从多个方面对来自不同焦虑的原因采取针对性举措。比如社会性焦虑，我们对社会地位这样一些不断的比较、评价，我们要有缓解的机制。我们要建立社会的诚信机制，建立一个向善的社会体系，这才使我们的制度、我们的文化随着财富的增长文明程度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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